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交往過或者我戀上的男人,就算我再怎麼愛對方,口頭上,我從不稱呼對方寶貝,唱歌是例外,因為我心中的寶貝,另有其人,除了對他,我無法叫任何人寶貝。

那個人,總會在看到我的時候雙眼發亮,摸摸我的頭,輕聲喚著:「寶貝。」而我也會緊緊地抱著他大喊:「寶貝。」一點都不需要害羞。

真的,是我們大家心中的寶貝啊!每個孩子,哪個不是被他溫暖地看顧著?從小住在外婆家,除了像是我第二個爸爸的二舅舅,就是把每個侄甥當成寶貝般疼寵的小舅舅最溺愛了,每個孩子在他的心中,都是寶貝。

寶貝跟他的姊姊,也就是雪娘,非常親密,雪娘也十分照顧這個弟弟,早年我從外婆家回到老家,寶貝也跟著到我們家工作,住在我們家,陪著我們這些孩子,是我們最好的玩伴,也是可以說很多秘密的人,雪爹娘沒空的時候,他又是我們的照顧者。

我國中的時候,雪爹得了一種怪病,莫名地全身發癢起疹,不是過敏,看遍了老家、台中、台北有名的皮膚科診所,也到大醫院檢查,卻始終查不出個病因,有很長一段時間,雪爹娘是住在台北外婆家的,這時,已經離開我們公司的寶貝,由於他的職業比較自由,也就到了老家陪著我們三個孩子。我在東海唸書的時候,雪爹娘終於點頭,到大陸的工廠管事,弟妹正值國中小的年齡,我雖然已經可以處理家務,但卻在台中無法陪著弟妹,也是寶貝從台北下中部,陪著弟妹唸書生活。

Nick被檢查出罹患罕見癌症的時候,雪爹娘忙得焦頭爛額,也是寶貝,分擔了一部份照護,讓雪爹娘在難過之餘,還能有些餘力處理公事。雪娘生病後,此時Ashley已經在嘉義唸書,無法照顧行動不便的Nick,寶貝就開始了在台北與老家的往返,雪娘的復發算是很頻繁的,如果又遇上了公司需要結算的時間,真的會讓雪爹心力交瘁,也都是寶貝,陪著雪娘,醫院的伙食不好吃,沒關係,到處幫人家作風管的寶貝,哪裡的美食都買回來給雪娘吃。

Ashley畢業後,也上來台北準備國考,此時我們家將原本租給人家的房子收回來住,也是寶貝親自監工打理,工程完了也是他幫我們清掃,我們搬進來完全就是家具放著就可以住了,只有兩個女孩子在台北生活,家裡一點都不擔心,有寶貝三天兩頭地來探望,買好吃的東西,Ashley總是開玩笑地跟寶貝說:「你這樣我好不容易減下來的肥肉又會出現了啦!」燈泡燈管壞了,找寶貝,馬桶沖水器的鍊子斷了,沒關係,寶貝很厲害,輕輕鬆鬆就可以處理好,臨時需要大筆的開支,寶貝會先幫我們處理,我們姊妹的生活,是如此地依賴著我們的寶貝,整間屋子裡,都是寶貝的影子與笑聲。

就算已經被診斷出長了個九公分的腫瘤,他還是想到就過來陪Ashley;就算漸漸地沒有體力了,會痛了,雪娘住院的時候,他還是天天買好吃的東西去給寶貝的姊姊吃,雪爹為了處理公事,不得不離開醫院回公司一兩個晚上,寶貝就會陪著雪娘住在醫院,卻從不告訴姊姊,他很痛。

八月,Ashley終於通過檢驗,並在長庚捐肝給雪娘,正當外公外婆與全家族的人慶幸,雪娘可以重生時,換寶貝倒下了,而且,藥石罔效。在醫院裡,他總是緊緊地握著自己的手,一聲痛都不肯說,卻在外公外婆或者表哥表弟累了休息了,拿著方巾蓋在臉上掩飾潸然的淚落,等到護士交班的時間,他才會問護士有沒有止痛藥,是這樣地忍著,不想讓我們為他擔心。是我,親自去詢問醫生,是否可以轉進和緩治療病房,也是我,親自拿著放棄急救同意書,請寶貝與外公,跟大舅舅與二舅媽討論,是否轉進和緩治療,當我這麼做的時候,我心如刀割,這麼做對寶貝多麼殘忍,我們理智上都知道,這麼做才是好的,可是情感上,我多殘忍,我連一滴淚都沒有。

寶貝一生無妻無子,所有的愛都給了我們這些侄甥,連那天去看他,只是午餐吃得晚,不想吃晚餐,他就認為我是錢不夠了,硬是塞了兩千元在我手裡,然後跟我說:「要乖喔!要好好聽爸媽的話喔!」而我回報他的方式,卻只能是讓他在人生最後的一段路程,走得比較不痛苦,連請寶貝吃一頓好吃的都沒有,證明他最疼愛的外甥女已經有能力,將來可以照顧他了,他就這樣,在昏迷中離開了我們,好蒼白的臉跟唇,但是,終於可以不痛了。

可不可以,不要再吵寶貝睡覺了?那麼久,每次都緊緊抓著手地忍著痛,終於,可以,閉上眼,好好睡一覺了,所以,你們,可不可以不要再吵他睡覺了呢?

音樂聲、誦經聲,可以都停了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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